户撒民间走一回(云南德宏陇川见刀王)

 


今年的四月天有一个晴朗的晨,我随着采风团来到了云南省德宏州陇川县的户撒乡,近距离地接触了中国人口较少的少数民族之一——阿昌族。阿昌族总人口约三万五千人,主要分布在德宏州的陇川县和梁河县。他们打铁及制造刀剑的技术,被中国列为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。

我对户撒乡最深刻的印象是刀王项老赛。项老赛不只是阿昌族制造刀剑文化遗产的代表性传承人,宽大的胳膊黝黑的皮肤、深嵌在浓眉下的眸子和大鼻厚唇,叫团里的女士们一见到英雄气概十足的他,都争相拥进店铺与他合照。

当我也要走进刀王的店铺时,突然有人大声叱喝:“谁让你进来?站着!你要是动一下身子,可别怪我的刀子不张眼睛!”店铺里背刀、腰刀、苗刀、镰刀、水果刀、砍柴刀、屠宰刀等,五十多种生活工具刀与民族工艺礼品刀顿时被震得铮铮作响,众人皆尽望了过来,我吓得僵立着。


“怕刀王宰了你们吗?怎么还不进去?”猛听得耳后团友喊道。我一回神,才恍然正发着白日梦的自己,堵住了项老赛店铺的半个入口。——这一桩糗事,或许也是我对刀王印象最深刻的原由之一。

项老赛是正宗阿昌打刀世家的嫡系传人,童年就跟着父亲学打刀的技艺。他制的刀造型古朴精致,刀柄有密纹精工的雕饰。用红豆杉、楠木、缅银等半壳或全壳材料配制的刀鞘,也非常精美。“户撒刀这么有名,有没有发生过一些户撒刀的‘壮烈故事’呢?”店铺内摆放的悬挂的,一室的刀剑引发了我的好奇心,忍不住打探。

“嗯,第一世界大战期间,英军曾在缅甸组建一支景颇族军队跟拿破仑军队作战。景颇族军队配备的战刀就是我们户撒阿昌族名师制造的,立下了多次战功。”刀王又补充说,阿昌先辈还用了独特的工艺锻造了象征民族腾飞的“九龙”指挥刀。这些指挥刀,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三军仪仗队用的指挥刀。
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   

我们不只听项老赛讲解了户撒刀的历史背景和制作过程等,也参观了设在店铺后方的铸刀所,见识了铸刀用的火炉、锤、钳、铁枕等,获益良多。闻名的户撒刀果然不虚,大可媲美施耐庵在《水浒传》里刻画的宝刀——削铁如泥、吹毛可断、杀人不留痕…… 


那之后我们参观了户撒的村寨,了解阿昌族的一些风俗民情。他们的住宅,一般建造为四合院的模式。围墙内木石搭建的二层楼房中,正屋住人,厢房楼上堆放杂物,楼下或为工作间,或为养殖牲畜处。我听说香喷喷的烧生猪肉米线是阿昌族的最爱,望着猪只的瞳孔时,但觉那恐惧压迫下的魂魄,似在祈求我们给予救赎。而死亡毕竟是造物的终极命运,我不能拿生命交给它。

 


闻着略带猪粪味的空气,一个科学家团友告诉我们说:“猪粪不会太臭吧!猪粪已经被发展为沼气当燃料,不只臭味减了,苍蝇也少了!”我们参观至主人家厨房时,果然见到墙上贴有“农村户用沼气池安全管理和使用”的说明。请示主人扭开沼气炉,点燃与煤气炉竟然没两样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  
  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  

回到大厅,厅内摆设神祖牌,香炉燃着,门上贴有八卦符。户撒的阿昌族普遍信仰小乘佛教,因为受汉族影响,也崇拜祖先。其中一家住宅的老奶奶告诉我们,他们是大汉族,不是阿昌族:“我们本来是大汉族的后裔,只是当年汉族始祖娶了阿昌族,一反汉族千年来只有汉族同化异族的传统,遵循了阿昌族的古老传统,才会变成阿昌族……”“阿昌族中还有好几个姓氏,也都有一段由汉族变成阿昌族的来历

根据团长,大汉族是五十六个民族之外的少数民族,我们有幸会见是可遇不可求的事。自称大汉族的老奶奶,见我们整车人到她的家参观,很热情地要她的女儿换上民族服装给我们看——黑色的头包,头包上垂挂着彩色绣球与鲜艳花饰;蓝黑色对襟上衣和统裙,小腿裹绑腿。那是阿昌族已婚妇女的传统服饰:已婚女儿住娘家,是依循阿昌族招赘入门的习俗吗?

老奶奶说,民族服饰穿起来很复杂,所以年轻人一般只在婚嫁和节日庆典,才会穿上。她的女儿兴致很好,随即展开了歌喉:“今天是个好日子,我给你们讲故事:先讲遮帕麻造天,再讲遮米麻织地……造天的是遮帕麻,他没有裤子也没有衣裳,只有一根神气的赶山鞭……世界上有阴就有阳,世界上有天就要有地。遮帕麻造天的时候,遮米麻就开始织地……


她唱着,身体跟着节奏摆动了起来,从大厅来到院子,歌声高昂嘹亮,舞步轻盈优雅。墙外的梨花朵朵也想凑热闹,随风漂落进院子。唱毕,我们还陶醉在那灯红酒绿的大城市里所没有的质朴美中,一时沉默了下来。

老奶奶抢先打破沉寂: “知道遮帕麻和遮米麻是谁吗?他们是传说中阿昌族的始祖,为民除害,造福后人……”我曾听说遮帕麻和遮米麻的传说,也知道阿昌族在每年的农历正月初四,都会庆祝窝罗节,纪念遮帕麻和遮米麻。阿昌族的口头文学非常丰富,歌谣和传说都朴实动人。老奶奶说,阿昌族一般在野外对唱山歌,触景生情,即兴作词,所以山水云树都能入歌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 

户撒村寨走一回以后,我们在村寨出入口碰见一群攀爬大树的孩童。他们在树上嘻嘻哈哈地逗乐,跳下树后续而玩“骑马”的游戏:甲骑在乙的背,丙骑在丁的背,脸上绽放着纯真的笑靥——质朴、快乐。树下是青青草原,瞭望有低语的牛群、无际的稻田、延绵的远山。草的清新与孩童的欢欣让我们扭曲在钢骨水泥中的灵魂,与自然和谐地相通,并得到了契合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    

登上巴士,离开户撒;窗外那睡满坟墓的山坡,不断地往后退——是守护户撒民间的祖灵吧,它如此祥和。
  


“2009年第二届《旅风》游记征文赛”冠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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