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比較



“妳几岁?”
“二十九。”
“哦?我比妳年轻,我二十八!那,妳结婚了吗?”
“没。”
“哦?我比妳厉害,我孩子都两个了!那,妳……

到某华小代课,隔壁座的老师甲,逢面第一句话,即想来个大比拼。可惜我的本事本来都不大,亦没有成就,对比拼自然不感兴趣;眯起眼睛,血盆大口往脸边裂:“何止呢!我没豪车没洋房没工作没……”老师甲一愣,只好安慰说:“妳才毕业嘛!迟点就会找到了。”我微微一笑:“希望是。”提起课本,走进六青班;想起年轻同事的再三告诫,对这位老师要敬而远之,其实也还好嘛。

“——老——师——!”六青班是猴子班,我的脚还没完全踩进课室,同学们的叫喊声已响破半边天。学期末,课程念完,试也考完了,他们都在自寻乐子:有人下棋、有人玩牌、有人玩Yoyo、有人看漫画、有人聊天、有人拿着长条气球拧成各种动物……我第一天走进课室时,差点错以为自己来到马戏团呢!

“老师老师,看我玩Yoyo!” 单眼皮,白皮肤,135厘米左右的小捣蛋,绽放他太阳花似的笑容。我板起脸孔时,据说好像别人欠自己几百万似的,杀气重重;可是看见淘气的小捣蛋们,却总是不小心地流露出笑意。几位同学挣先恐后耍杂技要我看:“老师,我比较厉害是不是?”“哼,哪有我厉害……”他们七嘴八舌,抢着自我表现。单眼皮的同学溜了溜眼珠子说:“比比比,你们够我矮吗?”

“哼!”他说罢,还加了个语助词,神气活现。接着又补充说:“我爸爸的朋友讲,如果人家要跟你比,你就拿自己最大的缺点来比,矮子就问你够我矮吗?胖子就问你有我胖吗?一定没人比得过!”我捧着肚子,为了显示一点点为人师表的仪态,狂忍着爆笑。小捣蛋领略的这道理,对爱比较的长者们会不会是个当头棒喝呢?

人们爱比较:左比右比上比下比前比后比内比外比,能比的都比,不能比的也要比!小时候,家长总爱拿孩子的课业才华样貌机灵做比较,再大一点的时候,孩子们也学会了比分数比学科,毕业以后比职业比薪水比资产比妻子比先生比孩子……记得大一那年有个速写本,采集平时在校园里的写生和上课时老师分配的静物速写图,期末成绩发回来那晚,男同学乙拨了电话来骂说:“我不觉得自己比妳差,为什么妳能拿特优我却只拿优?”那件事来得太突兀了,至今记忆犹新。

月前会了个朋友,她提起另外一个性情相似的女朋友丙也大表不解:“神经病!我大学时她跟我同系,每天要跟我比分数然后针对我,现在又要跟我比老公比孩子比薪水!”“啊?怎么比呀?”我有些讶异。她们即非密友,毕业后自没有联系;并非同事,自然也不会冤家路窄。“这妳就有所不知了!我们在百货公司里碰面,她第一句就说我的老公薪水八千块,妳的呢?然后又说我老公的花红三个月,妳老公有没有……”朋友说毕,我汗流三千丈。我前阵子想问个工作的市场价位,非密友也不太好意思问,这样的冒冒然,他们是情何以堪呀?

噢,我这么一问,不是也在做比较吗?


《星洲日报·星云版》2011-01-0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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