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那紫色清波里依洄









夏日的普罗旺斯阳光耀眼。

车子往山区行进,Nostalgie电台播着怀旧法语歌。车窗外,有山有树,翠绿欲滴,却遮不住霍然出现、覆罩大地的紫,——真是要命的紫啊,“停车,停 车,”我叫了起来。我从来没看过这么艳丽、这么迷人的紫,是了!那是多年以前,在旅游部落格见到后就一直萦绕我心中的颜色,显然只有普罗旺斯的维度与阳光 才能养成它。


跳下车,我摊开手,切开风,一条闪烁着银光的小溪亮身在紫与紫之间,带着湿润之气哼哼唱唱,向我奔来。山色在眼,风声在耳,紫色的香息灌入肺里,我感觉恍兮 惚兮,如梦似幻,不由得弯下身、手做弧形舀起一瓢溪水,水是香的,湿了的手是香的,眼眸里的湿也都是香的。可惜初邂逅的那一片薰衣草田被青山压住,少了一 望无际的视野,伴侣建议我们动身寻找下一片薰衣草田。见到薰衣草的我,却变成了孩子,不是妻子,几经哄骗才肯上车。 


车子往前驰,在狭窄曲折的山路绕了又绕。峰回路转,成片的薰衣草绿瘦紫肥,一闪一闪出现了,时而在左,时而在右:有些长满 了斜坡,斜斜地延展上去;有些被峰峦叠着,遍野盛开;有些在紫色花海中央,挺秀地立着一棵树……我们来到了薰衣草的疆界里,观之不尽,望之无穷的紫浪在绿 色的原野里荡漾,快触碰到我们窗前才猛然收势。

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动,我挥手嚷着,“我要下去,我要下去!”伴侣笑嘻嘻说,“最美的该是这一片了,”遂把车停下。满坡的薰衣草高高低低起伏,百万株,千万 株,宛若无数紫蝶云集。我简直承受不起这种兴奋,在满坡的紫花间迷乱地穿梭着,有那么一刹那,忘掉了自己是谁、身处何方,仿佛和眼前的薰衣草一样,在这里 生长,并完完全全的属于这里。

大团大团的云朵,从远山飘落紫色花海。太阳缺席时,云朵把花色褪去,只剩下稀薄的淡紫,飘忽迷离;太阳钻出时,花色绽放饱满的紫,绮丽动人。原来,平素在网 络上所见的那些照片,——那紫得耀眼,出奇美丽的薰衣草,并非修图软件的杰作,纯粹是阳光从天空直泻下来时,整片花田都浸在阳光里的良辰美景。伴侣挽着 我,徜徉在浩浩花海。淹及小腿的是蓝是紫,是紫是蓝,难以尽述。我俩激动又平静:激动,因为它的无涯超乎想象;平静,因为它的飘香柔和静谧……


在青天烘映的地方,普罗旺斯之美一定还有一片金黄一片紫,挨着,挨着,恋爱了,我们一定要找到它。兴致满满,我们再次开车蜿蜒迷走。仿佛有几分灵性,黄与 紫、葵花田与薰衣草田拉起手来,出现在深邃的蓝天下,与梦交织的美丽里。我的相机被花魂勾了,追上去横拍侧拍,拼命用眼睛摄下。阳光炙热。垂着长发,踩着紫色浪潮,我朝金黄色花海越走越远,就像了无尘念的女子,头也不回,向深海处远去,却在诗意般的境界里,和双手护脸、矮着身子从花丛中闪电般飞窜而来的洋人几乎撞个正着。成群的蜜蜂铺天盖地、魔雨一样地追踪着他,嗡嗡,嗡嗡……

实实在在,我呆住了!

“哎 呀,快逃!”伴侣一下子来到了我跟前,拉着我便跑。等到离开了险区,我劈头第一句话就是,“自然界的蜜蜂不可能这么任性的,一定是那个洋人自己招惹它们, 才会被攻击。”伴侣听着,裂开嘴笑,“你平时不是很怕阳光,很怕蜜蜂的吗?怎么见到薰衣草就什么都不怕,什么都不管了呢?”我的脸一定是红了。回头看,那 熠熠紫花正朝我拉引。看着,走着,我不由得又回返诗里,走进梦里……


 啊,欢快的旅程已结束,紫色清波依然在我心中依洄。




 《星洲日报·星云版》2015-04-30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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